“画饼”画到三年后，北京车展成了“卖饼摊”？

FSD（Full Self-Drive）——完全自动驾驶，是特斯拉区别于其他电动汽车的最大卖点。特斯拉说，2016年10月之后生产的车型上都配备了全自动驾驶所需要的硬件，“在软件准备就绪之后，这些汽车就将具备全自动驾驶能力”。

8年间，FSD被马斯克无数次宣告“即将到来”，如今它已经更新到V12版本，刚刚去掉“Beta”后缀，但真正意义上的“完全自动驾驶”依然没有任何一款车，任何一家公司能够做到。马斯克8年前许下的承诺，时至今日仍是空头支票。

尽管这些年自动驾驶带来的争议有增无减，公开报道使用自动驾驶殒命的例子也不少，但正如车企们习惯在发布会上对标特斯拉一样，马斯克最常用的“画饼”伎俩也像病毒一样，被传染到其他车企身上。

最近几年，中国新能源汽车蓬勃发展，市场竞争日益激烈，几乎每家车企都化身马斯克，给用户承诺遥远的，抑或是难以实现的承诺。

4月25日—5月4日，北京车展在中国国际展览中心顺义馆举行，一大批新车先后亮相，其中不少都在卖车的同时，也给用户画了一个又一个“大饼”。

太美的承诺不一定是因为太年轻，也可能涉嫌虚假宣传等违法行为。在这个“画饼”满天飞的新能源时代，作为一个普通消费者，如何才能不被车企的“花言巧语”欺骗？

“画饼”三板斧：智驾、座舱和底盘

智行驾道统计了今年以来部分车企的“画饼”合集，可以看到，无论是吉利、长城等传统车企，还是小米、理想等造车新势力，“饼”无处不在。

北京车展期间，众多新车陆续亮相、发布，它们同样没有逃脱“画饼”命运。

小米SU7公布了十多项更新计划，表示将在5月底更新HyperOS 1.2.0，城市领航开通10城、优化SR路面感知系统、新增转向盲区影像等功能。东风汽车宣布与大疆车载达成合作，将在“东风”品牌多个车型上搭载后者的智能驾驶系统、车载智驾域控制器、传感器等。广汽集团则一口气把自动驾驶的“饼”画到了三年后，称明年将量产L3 自动驾驶技术；2026年量产L3＋自动驾驶；2027年推出面向用户的L4自动驾驶。

总结下来，车企画的“饼”主要集中在智能辅助驾驶、智能座舱等智能化方面，且车型售价普遍超过20万元。

前者是因为新能源汽车采用了大量半导体零部件，例如车机芯片高通8295、智能驾驶芯片英伟达Orin X等，因而具备和智能手机类似的OTA（空中下载技术）功能，能够通过后期系统升级，开发新功能，或解决已有问题。这是“画饼”之所以能出现在新能源汽车上的技术基础。

“画饼”之所以主要出现在20万元以上的豪华车型中也不难理解，毕竟车企在作出承诺时也会考虑实现成本，不管是智能驾驶还是智能座舱，后续的维护、更新都需要成本，在利润微薄的中低端市场显然不划算。

而在技术和成本之上，真正让“画饼”走向泛滥的，是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。

黄河科技学院客座教授张翔对智行驾道（ID：carviews）表示，最近两年随着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快速提升，车型之间的同质化也越来越明显，车企迫切需要新的卖点支撑其产品力。相比无法改变的硬件，智能驾驶、智能座舱、智能底盘等软件功能支持后期OTA升级，通过“画饼”可以暂时弥补或提升车型产品力。

就像如今的智能手机硬件日益趋同，各家只能把影像、系统、AI等软件功能作为新的卖点。

市场研究机构麦肯锡的调查也显示，在高端新能源市场，最受中国消费者青睐的功能中，自动驾驶和智能座舱排名前两位。这也给车企“画饼”提供了信心支撑。

（图源：麦肯锡）

此外，还有一种情况是弥补与竞品的差距。例如小鹏X9和理想MEGA都是纯电MPV，且车长超过5米，但前者标配后轮转向，转弯更灵活，而后者早期开发没有采用，也很难后期加装。于是，理想表示后续将OTA带来智能掉头辅助，通过电机控制后轮转动实现类似后轮转向的功能。

总而言之，在新能源汽车的技术特性、行业竞争，以及用户偏好的多重因素下，智能化不可避免地成了“画饼”重灾区。也因此，“画饼”又成了车企同质化的新表现形式，当所有人都在“画饼”时，它的意义又能体现在哪？——这也是“内卷”的真正含义，几乎没有人能够从内卷竞争中受益。

“画饼”终局：推迟、缩水、被砍

正如特斯拉不断延期的FSD，许多当初看似美好的承诺，并非都能实现。

为了规避风险，部分车企在“画饼”时，就已考虑如何给自己一个台阶。例如，小米SU7宣称其城市NOA全国都能开，但宣传海报下却有一行小字：全国指大陆主要城市。堪称重新定义“全国”。

此外，正如小米SU7在北京车展上公布的数十条OTA更新计划，往好了说小米倾听用户反馈，及时调整；另一方面是不是也意味着小米SU7发布时还是个“半成品”？例如支持CarPlay、无线充电板NFC开关、HUD高度调节等基础功能，完全可以在上市前就确认搭载。

小米集团总裁、小米品牌总经理卢伟冰曾在Redmi K50发布会上说过“不调好不发布，调好了再发布”的金句，如今这句话或许也可以形容小米SU7。

另一方面，“画饼”之所以是“饼”，也是因为延期、推迟时有发生。例如，2023年4月上海车展期间，理想汽车曾宣布到年底将在100个城市落地城市NOA，后来快到年底时又把宣传口径更换成了“通勤NOA”。两字之差，功能却天差地别，城市NOA使用范围更广，且智能驾驶能力更强，而通勤NOA则是靠路线记忆，只能跑相对固定的路线。

同样地，2023年8月智己汽车副CTO、智能驾驶首席科学家郭辉称，9月将开启“去高精地图NOA”公测；10月，开启“城市NOA”公测；2024年，“通勤模式”覆盖全国100+城市；2025年，IM AD将迈入Door to Door（全场景通勤）时代。但直到今年4月智己“无图城市NOA”才开始在深圳、广州、苏州三地开启公测，第一步就比原计划推迟了足足半年多。

当然，比起小鹏P5车主，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。

去年11月，数百名小鹏P5车主公开发表维权信，称小鹏汽车此前承诺的CNGP（城市导航辅助驾驶）功能迟迟未能在全国更多城市落地，且P5车型不支持升级下一代智能座舱系统。

车主们还表示，这封联名信之所以会出现，是因为车主们先前通过邮件、400热线、车主运营群等多种官方渠道，试图与小鹏汽车内部取得联系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，因此迫不得已只能将“家丑”外扬。

随后，小鹏汽车回应称，将为车主推出价值2万元的智驾先享代金券，同时针对车型将持续OTA，将上线系列新场景和功能。但该代金券仅限购买小鹏汽车旗下车型才能使用。

小鹏P5也曾是一款业界明星，作为全球首款搭载激光雷达的量产车型，其在2021年10月上市，售价17.79万元-24.29万元。上市时，小鹏汽车CEO何小鹏表示小鹏P5未来将支持城市导航辅助驾驶。

但后续小鹏P5销量持续走低，2022年销量为37982辆，2023年为20089，近乎腰斩。于是，老车主便成了“牺牲品”。

在本届北京车展，智行驾道（ID：carviews）采访了多位新能源车主，其中不少人虽然不喜欢车企“画饼”，但对此并不反感。一位受访人表示，“如果现在连饼都没有，后续怕是更加没有保障”。

还有受访者表示，尽管车企“画饼”可能有风险，但消费者也应该有一定的分辨能力，不应该完全被车企的承诺牵着鼻子走，买车前就应做好无法兑现的心理准备。

事实上，消费者对车企“画饼”并非完全无可奈何，毕竟作出承诺的是对方，而消费者付出了真金白银，理应得到足够的尊重。

消费者该如何应对“画饼”？

车企“画饼”如果最终无法兑现，其中涉及的问题，可能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复杂。

张翔表示，如今汽车市场“画饼”越来越多，引起的消费者纠纷、投诉也逐渐增多，但目前行业还缺少明确的法律依据，没有相关监管部门可以制度化、标准化地进行处理（例如对车企进行罚款、赔偿等）。

正如小鹏P5的维权案例，“画饼”无法兑现后能争取何种补偿，几乎完全靠用户和车企的博弈。如果想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，用户需提前做好准备。

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汪冰洋律师对智行驾道（ID：carviews）表示，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<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>若干问题的解释》明确了虚假宣传这种不正当竞争行为的内涵。根据该司法解释的规定，经营者在商业宣传过程中，提供不真实的商品相关信息，欺骗、误导相关公众的，属于虚假宣传。如果车企相关负责人在发布会上作出与汽车产品实际情况不相符的，或者难以确定具体期限的“画饼”式承诺，使消费者对汽车产品或服务的真实情况产生错误的联想，进而影响其购买决策的，则可能被认定为构成虚假宣传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，按照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等的相关规定，车企应承担相应的行政违法责任。

汪冰洋律师还表示，如果车企相关负责人在发布会上对消费者所做的口头承诺，包含汽车的价格、质量、附加服务等核心信息，内容具体、明确，且对于消费者订立合同的决策行为具有重大影响，即使前述信息未写入与消费者订立的购车合同，前述口头承诺也符合要约的构成要件，车企应当受到该意思表示的约束。在该种情形下，车企违反其所作出的口头承诺，消费者也可以向其主张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。

而在车企违背“画饼”承诺后，用户也并非只有公开维权一条路。

汪冰洋律师提醒，消费者在购买产品时，应注意保存好车企的负责人或其他授权代表对于汽车的性能、功能、质量等作出的相关释明和承诺的书面材料或者音、视频等数据资料，车企出现虚假宣传、违约等情形时，消费者可以选择向相关市场监督管理部门、消费者协会等进行投诉、举报。同时也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的途径进行维权。

总而言之，在这个“画饼”满天飞的时代，普通消费者想要不被骗，必须擦亮双眼，做好万全准备。